「你無事嘛?」我掩飾不了著緊。
「人無事。放心!遲啲再講。」Mark說完後,便匆匆地掛線了。
我回想起在他家門前的情況,說不定那個女人因為見到我的緣故,才跟Mark衝突起來。那要是他們有什麼損傷的話,我豈不是成了罪魁禍首嗎?
不!怎麼會自責起來,明明我才是被騙的受害者。
我們總有時遇到乾著急的情況,明知忐忑不安沒有任何作用,但內心就像住上千隻螞蟻般。我強迫自己去睡,卻反而因不停提醒自要睡而徹夜難眠。
翌日早上,我把此事告訴嘉儀時,她卻拿出電話,還不停地瀏覽網頁。
「你有無聽我講嘢㗎?」我問。
「就係因為聽咗,所以先急住上網。如果有大單嘢,即時新聞點都快過睇電視新聞啦!」嘉儀答。
「係喎。咁有無咩發現呀?」
「咩都無。尋晚天下太平到連打交都無單。」
「咁都好。」我輕呼了一口氣。
「你睇妳緊張到呢!」
「咩呀……就算係普通朋友,都會緊張啦!」
「係。不過,唔會緊張都成晚唔瞓,連個樣都殘晒囉。你睇你塊面而家乾到……」
「吓!唔係掛!」
「點都好,快啲去敷個mask先啦!」
女人,樣比命更著緊;頭可斷,血可流,樣不能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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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在下午給我電話,希望晚上能當面向我解釋。原來他打算約我到他家中,但被我一口拒絕,便提議到附近一間較安靜的咖啡室見面。
「首先,我必須向你道歉,尋晚令妳受驚。」Mark呷了一口咖啡後,還用力地呼吸了一下香氣。看來,他跟我一樣也整晚沒睡。
「你不如直接話我知發生咩事,我唔習慣睇唔穿一個人。」我回應得比想像中更冷酷。
「佢係我太太。」Mark淡淡地說。
「你結咗婚?咁你仲approach 我?」
「我同佢之間已經無晒感情。」
「先生,呢句說話上世紀90年代講都夠老土啦!」
「我係認真架。其實,我同佢已經分咗居。」
「但係佢仲喺你屋企自出自入喎。」
「尋晚佢係用百合匙去開㗎。唔係,我就唔駛報警啦!」
「點解……會咁樣?」
Mark接下來講述他跟太太的關係時,完全是我意料之外。那是七年前的事,他倆由相識到結婚,其實不過短短一年時間,至於原因是發現女方懷孕。處於激情的熱戀期,他們當然沒有細想太多,還以為是上天安排好的緣份。
可是,好景不常。婚後不久,女的就小產了。傷心欲絕的她開始曾常情緒低落,而愛護太太的Mark除了解常安慰她外,還運用自己的能力,不時希望為太太帶來小驚喜;帶她到朋友茶聚時提過的美味餐廳;送她逛街時駐足看過的小禮物;費心情找尋她小時候遺失的舊物……Mark用心期望對方以為自己找到倆心知的對象。但Mark卻犯了一個大錯……
男人總是愚蠢地收藏小秘密,來達到暗中自我滿足的目的。Mark竟然在結婚前,也一直沒有告訴太太關於自己的能力。
起初,女的還真的以為自己找到命中註定的男人。但日子久了,她卻懷疑Mark是因為外頭有其他女人,找人詳細調查她的行蹤,甚至過去。結果,女的反過來連工也辭了來跟蹤Mark,還不時對無緣無故的事大興問罪。
「當我發現問題嘅時侯,有同佢解釋過,但都已經到咗呢個田地,佢又點會信吖。反而,佢因為咁患上咗嚴重嘅妄想症。」
「係你累佢㗎。如果你一開始就向佢坦白,就唔會發生啲咁嘅問題。」
「我唔否認。」Mark轉動著咖啡杯,續說:「所以我都想承擔自己嘅責任,打算用一生嚟贖罪。」
「但係你終都頂唔順?」
「無錯。由開始嘅懷疑,到後來甚至上我公司騷擾我嘅同事,發晒癲咁打比我嘅朋友去鬧人。我仲可以點?」
「所以你唔係得閒,而係無晒朋友,係嗎?」
「嗯。」
「我知咁好唔負責任,但既然去到呢個地步,點解唔離婚?」
「我提出過兩次,都分過居。不過,每次唔駛無耐,佢就企圖自殺。一次割脈,一次差啲喺我面前跳樓。」
「今次呢?」
「今次係第三次分居。佢兩年幾前,佢開始接受治療,有一日突然由佢提出接受先分居兩年,之後離婚。我知我好自私,但係之前嘅日子已經令我飽受折磨,所以我答應咗。我以為會係一種解脫,但係佢不時都會突然以為仲係未分居咁跟蹤我,再捉我嘅所謂罪證,就好似尋晚咁。」
我反覆思考Mark的說話,徘徊在衝擊與懷疑之間。
「一個有妄想症嘅病人,會識去配百合匙?」我質疑他說。
「你要明白佢已經變成一個病態嘅跟蹤慣犯,智力並無下降,反而全心全意及不計後果咁去做一件事。」Mark解釋。
「聽落都幾得人驚。」
「所以咪嚇走晒我身邊所有人囉。」
我猶疑應否追問我是否第一個被他太太嚇倒的女人。說實在一點,我心底是想知道在他倆分居後,Mark到底有追求過幾多個女人。
「從來未試過。」Mark突然說:「自從兩年前分居後,我從未帶過其他女人返屋企。」
「我無問你喎。」我強裝冷靜。
「我覺得你有權知道。如果我係妳,我都會懷疑眼前嘅男人,係唔係一個認真嘅人。」
「我要重新考慮一下我哋之間嘅關係,特別係你同佢名義上仲係夫婦。」
「我可以理解。」
「其實,我覺得佢仲係愛你嘅,所以先唔想你辛苦。」
「或者。不過,失去嘅感情,點都唔可以勉強。」
我們相對無言了好幾分鐘。眼前的Mark變得很複雜,也很可憐。可是,以現時的身份,我不知該說什麼。
「我好攰啦!今晚傾住咁多先,好嗎?」
「我送你。」
「唔駛。我想一個人行下,令自己靜下。」
雖然是星期六晚上,但由於不是在旺區,街道並不算熙來攘往。我低著頭跟幾個路人擦身而過,思考著自己的身份。Mark分居了,但仍未正式離婚,那我豈不是在不知不覺間當了第三者嗎?
這完全超越了我的道德底線。可是,一想到Mark可能是世界上唯一有能力了解自己的人,我就不想輕易放手。而且,他們的離婚似乎只是遲早問題。
就在我想得入神之際,差點就撞向一個迎面而來的途人。
「唔好意思。」我條件反射地說。
「唔駛,反正我都想搵妳。」
我望向一張和藹的臉,卻嚇了一跳。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