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問我︰「怎樣跌倒？」
我望向他，見他一臉驚慌，我竟然心軟︰「我失平衡，向後跌，盤骨落地。」
醫生說︰「放心，BB無事，懷孕初期，小腹痛屬正常。不過，既然你『跌倒』，」醫生帶點鄙視地瞄了他一眼，還故意誇張了「跌倒」二字，「留院觀察一晚比較好。」
我叫他離開，說想靜一靜，當然，他樂得回阿媽家睡一覺好的。
晚上，一位實習醫生來巡房，見我還未睡，便跟我閒聊。實習醫生都比較容易心軟，於是，我趁機求她。
「醫生，我想墮胎。」說出這兩個字的一刻，我的心很痛，彷彿被人徒手插入胸口，挖出心臟，再掉到獅子群似的。
第二天出院後，我獨自去到醫生介紹的那家私家醫院。
我本來已經想好，假如醫生問我原因，我就說：「我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帶新生命來世上，我不想只有我愛她……」但將會替我做手術的女醫生，約五十歲，很老練了，甚麼私事都沒有問，就只對我講解墮胎的過程︰
「藥房會給你一粒藥，入院前4個小時才吃。
吃了之後，小腹會痛，下體會流血，肧胎亦有可能會掉出來。
明天，你8時正到醫院登記。
入手術室後，麻醉師會先替你打全身麻醉針，然後我替你進行刮宮手術。
半小時後，你會醒來，4時正出院。
這樣你只需留院半天，可以省一萬元。
無問題你可以走了。」
到底，她一天殺多少個嬰兒？殺了幾多年？是否已麻木了？
我會不會都變成這樣？
回到酒店，他已經把一切執拾好，是怕酒店發現吧？
我告訴他手術的事，他沒有反對。
入院前4小時，我拿出藥丸，準備吞下去。不過，我不想BB掉到內褲上，於是，我脫下褲子，坐在馬桶。
他走進來，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卻甚麼都沒有說。
他這種不阻止，又不贊成的態度，是甚麼意思？
「我是為了你才這樣做，你不想要，就不要。」我心裏祈求他會因此而阻止我⋯⋯
可是，他就只垂下頭，嘆了一口氣。
沒有了，不用再鬥了，他做不到決定，已代表他有了決定。
「你聽住，你這生都欠我的。
以後，你不准再見你阿媽，你就只有我跟你相依為命。」
我很想恨他，但我竟然做不到，那就讓我恨他身邊的所有人。
「我不會再見她和細佬。」
他真的答應⋯⋯
看着他，我心死了。我在心裏跟BB道別：「對不起，有緣再見了。」
然後，我把藥放進口，原來，吞毒藥是可以如此平靜。
合上眼，我被推入手術室。
打開雙眼，我被推回病房了。
迷糊中，我問護士：「BB呢？」原來，我還是不捨得。
360天過去，他早已把事情忘記，亦再沒有見過他媽。某天，我走過地產代理，見樓價升了不少，我要他賣樓，在無人和他商量之下，他聽話賣了。
第420天，交吉完成，賺了三十萬，全數存入我的戶口。
第421天，我拿着錢，消失了。
為何我要這樣？
我的心，早已在吞藥丸的一刻死了。
我只不過，用了他對我的方式去愛自己。
人不為己⋯⋯是他教我的。
我不想自己真的變成他。
（全故完）
周靈山，愛情及瘦身食譜作家，著作有《你是女皇，他就是皇帝！》、《邊吃邊瘦！50道獨家瘦身食譜》、《邊吃邊瘦2！56道無添加‧減油糖食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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