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
「Purple 20-4-891-C，10 分鐘後，可以預備享受妳的晚上。感謝妳的貢獻！」
廣播中，我被告知可以提早下班，其他同事紛紛向我投以羨慕的目光。因為他們都知道我即將跟某人上床。而且，不是平日的一般性事，是獲准能生孩子的特選日子。
對了！Purple 不是我的名字，而是我對社會貢獻的區塊號。我們只有代號，那個「891-C」就是我。很久以前，名字就已經是禁忌，因為它往往代表上一代人，對下一代的主觀期望。從小到大，我們都被教導「主觀」是有誤差的。
沒有數據，便沒有話語權。
妳以為憑盲頭烏蠅般的努力就可以脫離上一代的枷鎖，跳升階級嗎？那其實是癡心妄想。大數據告訴我們，只有不到 5% 的人能憑個人極端努力，改變自己的社會階層。但失敗者產生出來的副作用，卻是壓力及精神不健康，更有多於 10% 會成為罪犯。
在個人意願及社會整體利益的天秤上，「名字」成為了代罪羔羊。同一原則下，什麼人有資格生產屬於自己的孩子，也被規管了。
「我返嚟喇！」回家後，我跟丈夫親切地微笑。
「先食啲嘢。反正，仲有 53 分鐘先開始。」丈夫在廚房把食物放進爐內。
「好。一陣應該要唔少體力，辛苦你！」
不到兩分鐘，兩份精緻又高蛋白及激素的食物便在餐桌出現。這都是宿區會（全名：住宿區塊管理委員會）為我們這晚預備的，平常日子吃這種不健康食物的話，是會被扣分的行為。
「我哋結婚啱啱一年，就可以實體做愛，真係太幸運啦！」我跟 24 歲時，被完美配對的丈夫說。
「如果我哋都唔夠分數，咁社會都好難再有嬰兒啦！哈哈！」他開朗得像個孩子，卻是個壞孩子：「妳唔係由我哋配對嘅第一日，就期待同我做愛咩？」
「喂呀！笑人嘅！」我調皮地問：「你唔期望接觸我嘅身體咩？」
「確實係期望已久。妳緊張嗎？」
「既緊張，又興奮。」
說完，我輕咬下唇，展現性感一面。他也輕握我的手，慢慢走到我背後，在我耳邊呼出令我騷軟的暖氣。
我記得 guidebook 指出實體做愛前，最好說一個調情話及做些充滿性暗示的小動作，讓身體更快進入狀態。這跟平常我們戴上擴充現實的 VR sex program 是兩碼子的事。在精密的電子計算及身體監控下，我們平常的 sex 是不需要真正的身體接觸，只要與選擇對象連線，便會讓大腦產生快感。
真正實體做愛是社會階層 Grade 4 或 Grade 5 才有的權利。
「時間到了。」
整間屋的燈開始轉成暗淡的粉紅色。同時，隔音牆落下。這是為免騷擾鄰居的特別措施。而且，全屋及身體監控裝置也離線，直到明早 0630 才會重新與世界連繫。
這一刻，世界就只有我跟他。
「我們要如何開始？是你主動嗎？」我問。
「當然。我會比妳感受到『做人』嘅真正體驗。」
「體驗？你有呢方面經驗咩？」
說時遲，那時快，他已經從後把我雙手連同椅背反綁起來。
「做咩呀？」我驚訝地問：「唔係上床咩？」
「我講過要妳體驗，就係體驗我嘅方式。」
「Guidebook 完全唔係咁樣寫⋯⋯」
我想說話也不行，因為我的嘴既已經被封閉起來，還受到他的舌頭侵入。難道這就是濕吻嗎？
同樣被攻陷的還有下身，在我反抗不得的情況下，他粗暴地把我內外的下著一併扯落。之後，手指不停在敏感的外圍打圈探索。指南說在做愛時，會分泌出潤澤的體液，但完全想不到如今竟像被他的手指抽取出來一樣。
我有點喘不過氣，卻又驚愕得不知所措，任由他為所欲為。
他停下那長吻後，只見他脫下所有衣服，露出一身經過計劃運動才擁有的強健身體。我還未及回氣，我的頭便被他硬拉過去，貼着他的小腹。
「錫落去。」
「吓？」
我記得指南說要刺激對方身體，但卻沒想到是什麼方式。而且，明明指南說要互相尊重，詢問舒適度，才會容易達到高潮而增加受孕率。為何他竟會如此硬來？在腦袋完全一片空白的慌張下，思考迴路不靈，他的指令反成為我唯一行動的出路。
我沿着每塊腹肌邊緣吻下去，卻不自覺地留下我嘴角溢出的口水。慢慢地，我感受到他的肌肉隨着呼吸起伏，也正好與我被抽取水份而輕微抽搐的節奏一致起來。
「係唔係要入去喇？」我喘着氣問。
「妳答咗我想唔想要先！」
「我唔知呀！」
「咁我繼續先啦！」
他立即加快了手指抽取的節奏，還不斷在我胸前亂摸。
「想唔想要呀？」
「我⋯⋯」忍耐着微痛，卻又被澎湃的慾望佔據，令我完全無法說話。
「答我。否則，我唔會入去。」
「想⋯⋯」我在慾火中心煎熬得半死，卻不得不鬆開牙關半秒，大聲地請求：「我要呀！」
我以為他我進入會是更高層次的極樂，誰知竟是撕心裂肺的痛。每一下碰撞，他都用盡全力；每一下抽插，我也死去活來。我終於明白為何實體做愛要落下隔音牆。因為身體難以承受的衝擊，不得不呻吟，或盡情地大叫出來。鄰居要是被吵到，睡不好的話就會降低翌日的貢獻率。
這是痛的滋味嗎？在全方位保護下成長的我們，很少經歷痛這種感覺。身體的保護固然到位，情緒上萬一波動到哭出來的臨界點的話，無論是社會貢獻區塊或宿區會，也有思想社工即時強制連線，開啟擴充現實作跟進。
所以，我們一直很幸福，生活在這個不哭之城。
但今晚，我在人生首次做愛的體驗中，不自覺地流出珍貴的眼淚。
我希望他快點完事嗎？不！不完全想就此結束。眼淚及叫聲釋放出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在忍耐痛楚間卻反覆觸及了心靈的深處。我也逐漸聽到他深厚的呼吸聲。對了！我記得指南說過這是快完事的身體訊號，是迎接及接納生命出現機會率的瞬間。
雖然之前他有點亂來，但似乎已重回正軌，每一下痛楚也由忍耐變成期待。他的速度不正常地加快時，我盡量張開雙腿，預備好好地全盤接受他即將爆發的瞬間。誰知，在他嚎叫時，竟然抽離了我的身體。我不禁張眼一看，卻剛好被一股熱力激射。
「你為咩要咁做呀？」我驚訝地問：「你咁係非法射精！」
「我係唔會俾孩子誕生喺呢種荒謬嘅世界！」
什麼？不按程序的非法性交也就算了，這種思想叛逆是最高等的罪行。而犯罪者竟然在我眼前，跟我按社會階層及價值，作出完美配對而結婚的丈夫。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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