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票選香港獨立女性代表,彭秀慧(Kearen)一定是提名之一。作為一名媒體藝術工作者,她從劇本、導演到演出全部一人包辦;生活上更有多年獨居經驗,習慣照顧自己的日常起居。早前她從紐約留學返港,便決定三度重演舞台劇《月球下的人》。
《月球下的人》是Kearen最心水的一套戲,不知9年後重新演出,她又會怎樣的感悟?
「其實每一次做獨腳戲,你都不知道還可以做幾耐,而今次的感覺更加強烈。首先做獨腳戲,從監製到服裝都要自己準備,可以說是一件非常操勞的事情。正因如此,我非常珍惜這次重演的機會;第二,能夠重演《月球下的人》一直是我的一個心願。如果說《29+1》因為題材令很多人有共鳴,那在我看來《月》是一部更加深入、能夠入心的一套戲。我都想證明給自己看,鍾意《29+1》的這一受眾群,可以不再因為套戲的話題性而接觸舞台劇,而是可以透過作品本身的到一些啟發。」
《月球下的人》並不是一個熱血的有關夢想的故事,反而是在說挫敗或迷茫中的信念。
「寫這個劇本的時候,我時常在想,『點解我被人睇死?別人不相信我做這些事? 我做的事情有沒有意義?』經過這麼多年,我覺得在很多人眼中,可能我已經證明到自己。就比如29+1,每一次重演,都會有人問,『又做?做到幾時?』這個時候我就會開始質疑,『我是不是應該繼續做?是不是做錯了?』但是當我為《29+1》執導時,我才明白,正是因為我之前8、9次的演出,才得以有今天導演電影的判斷力與決策力。當我曾經質疑自己為什麼要繼續做下去的時候,當聽到不同的聲音,有些人可能不予理會,繼續我行我素;而對於我來說,每一次我都會心虛,質疑自己,開始擔心⋯⋯」
而無論當時在寫《月》的Kearen是多麽忐忑迷茫,時至今日她所得到的掌聲與讚賞,或許就是對當初辛勤耕耘最好的證明。慶幸迷茫時還有一股信念,令她沒有退縮和放棄。
「《29+1》講述30歲的不安,但你會發現等你到了38歲,不安還是會出現,只不過是換了一個形式。《月球下的人》講的問題並不是青春期生暗瘡那樣單一,這些問題在人生不同階段都會出現,不停在循環。你會發現,人生很多時候都是自己在跟自己作對、自己同身邊人觀念的對抗,這是不變的。」
雖然Kearen說自己不是一個對質疑聲不予理會的人,這是性格使然。也正是因為她開始看得通透,她依舊還是會做一些外人眼中不被理解的事。
「比如我一個舞台劇出身的人,走去拍電影,總會有人質疑『其實你就是靠故事性,你懂拍電影嗎?玩玩而已吧』等等,而這些聲音真的能阻止我嗎?我不想被他們的評論所左右,只有在不斷掙扎中,盡力提醒自己,做到自己要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月球下的人》中,Kearen最喜歡的角色是一位婆婆。當被人問到婆婆還記得什麼時,婆婆答到:「我什麼也不記得,做人要應記則記。」
「我們經常被回憶和過去的過失所纏繞,從而影響了當下的生活。當你的腦中充滿這些bugs,你還有什麼空間來記得真正開心的事呢?應記則記,這句台詞也是我對自己的警示,下半生要學會放低那些過不去的事情。」
說到「放下」,無論是心理的放下,還是生活中的放下,都是人生中不得不面對的取捨問題。就像Kearen早前放下一切去紐約留學的經歷,她慶幸,若不是申請到獎學金,不得不去,真的很難有動力放下香港的一切,「任性」地出走。
「回到香港之後,我時常會懷念起在紐約唸書的經歷,雖然我不知道這三個月的學習生活可以即時有什麼改變,有人說做藝術創作,是需要給自己休息的時間。紐約是一個不會讓人悶的城市,每一天都有很多東西看,新的、舊的、本土的、世界的,無論是不是單身,你都不會孤獨。在紐約的每一刻都讓我充滿新鮮感,吸收了很很多養分。」
舞台上的彭秀慧一人分飾多角,舞台下的她亦獨自打點生活的一切。你問她,不累嗎?不怕嗎?對她而言,一個人生活是人生的必備經歷,承擔責任是一種習慣。
「自給自足的生活,沒有什麼是應份的。當你意識到要自己照顧自己時,便會知道凡事不是那麼容易。不同你在家中,一切都由父母打理。而自己住的時候,夠鐘就要煮飯、到期便要繳水電費、衫需要自己洗⋯⋯這些生活的瑣碎事令你知道人生事怎樣運作。我也有跟曾經的伴侶說,『不如你試下一個人住?』我覺得有些人欠缺了對於生活的主動性,他們什麼都習慣了別人給予。當你自己生活時,自己要妥善處理任何野,沒有做的事,要自己承受結果。」
「在香港很鍾意留在屋企、享受屋企環境的人,其實不多的。現時的我很享受在家的時光,當你看到每一樣東西都是自己經營來的,即使什麼也不做,也會覺得很幸福。能有這樣的條件,我已經非常滿足。」
在Kearen身上,因為獨居而培養的獨立性格,讓她有能力舉辦每一場舞台劇;而通過舞台劇鍛鍊出的評判眼光,亦令她逐步拓展事業新版圖;出走國外的所見所聞,會不會成為她下一部作品的靈感?正如Kearen所講,很多事情或許未必即時看到改變和益處,但相信帶著這些經歷,今後的Kearen一定會飛得更高更遠、更堅定。也希望每個人正在經歷的一切,無論是好是壞,都能化成人生的養分,豐滿我們的羽翼,飛往更廣闊的天空。
《月球下的人》
時間:2019年4月5日-7日,9日-13日 /8pm
2019年4月14日 /2:30pm(加場)
地點:葵青劇院演藝廳
訪問場地鳴謝:Osteria Marzia
Hair: Jo Lam @ Salon Trinity
Outfit: PAULE 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