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偌大的大學圖書館裡,Jaya 在書架前搜索。除非趕時間,否則她很少會用圖書館目錄搜索書本條碼。對於閱讀像呼吸一樣自然的她來說,用電腦搜尋出書本位置然後直接借走離場是一件嚴重缺乏情趣的行徑。在書海中漫溯,不管是按機率還是順眼緣抽出有趣的書,還是因誤會相逢而把書原處奉還,過程都要比前者有趣而豐盛太多。
習慣為現象與行徑尋求解釋的她,此刻希望在書海中覓得一個說法。針對自己沉迷在鏡前做愛的行為,她正在哲學與心理學的分類中,尋覓有關剖析虛幻與真實的書籍。她是那種一直深覺不夠了解自己的類型,此刻的她,更覺需要為自己安裝一套理論解釋。
在茂密叢林般的書背中漫遊,她眼睛一亮,點題一樣找到一本包含着「鏡」字的書。
她站着讀了起來。
那是日本文豪江戶川亂步的《鏡地獄》,講述一名沉迷鏡像的男子如何一步一步踏上瘋癲的不歸路。
超過半世紀前,已有人像我那樣迷戀鏡子的世界。Jaya 暗忖。在小說中,作者從一開始便對主角對鏡子的追求抱持着負面的態度,打從故事開端,主角喜歡鏡子便被歸類為一種癖,一種怪,當然,那是因為主角最終踏上了不歸路而定調,這是運用了結果論。然而熱衷一種物事,抱着熱枕鑽研到底何罪之有呢?
Jaya 回想自己也曾有過廢寢忘餐迷戀某事物的過去,例如曾經,她便在書店一股腦兒買下費洛的所有著作,狂熱到連上洗手間也可以讀個痛快。如果現在自己所狂熱的是鏡前做愛,這是能毫無道德枷鎖宣之於口的事嗎?還是所有人都會像《鏡地獄》的論述者般,把自己劃分為異類?
一種曖昧的聲響傳來。Jaya 隔着書架縫隙望去,只見一男一女在書巷盡處正肆意妄為着。男方把身子壓向女方,女方的一條腿似乎已被男方抬起。他們濃烈地熱吻着。
如果鏡是一種癖,隱閉的公共空間相信是更多人共同的癖吧?Jaya 心想。我何必為着喜歡一件事而擔心自己被歸類為正常或不正常的族群裡去?因別人的標準而對自己進行標籤本就是一件虛幻無稽的事,而我在我的癖好中,肉體與精神上得到的滿足是那麼的真實,而且程度大得無法用言語跟他人分享。只要我抓住只屬於自己的真實感覺,我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她偷窺隔巷的情侶。女方正被男方掩着嘴,發出無聲的喘息。
(待續)
回顧:
《正午月色》1-87集
吳家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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