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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原太賀:兩個天堂(二)

危險跟愛情看似沒什麼共通點,但曾經有研究指出最容易蘊釀愛情的環境,竟然是讓兩個人一同經歷危險。只要兩人能渡過難關的話,命中注定的夥伴關係將會牢不可破。

 

然而,何時才算脫離一個沒有客觀準則的危險呢?或許,是誰決定危險已經消失呢?

 

「下星期,陪我一齊出去,好嗎?」婉婷最要好的同事……不!是前同事才對,向婉婷提出一個從未想過的要求。

「其實呢……我一直都冇出過去示威嘅。」婉婷坦言。
「咁就更加要去啦!都已經踩到上門,仲點可以唔出聲呀!」

 

婉婷猶疑了。因為被辭退只是別人,而不是自己。要是因為撐朋友,而令自己也一併失業的話,是否值得呢?而且,近日愈趨激烈的表達方式,對於已經算是中產的婉婷而言,實在有點卻步。

 

「我哋又唔係示威,只係去和平遊行啫。」同事似乎知道婉婷在想什麼,續說:「應承妳,一有勢色唔對,我哋就立即走。」
「咁……」婉婷想了一想便答:「好啦!到時見。」

 

婉婷會答應,多少是因為她的丈夫。他一直不認同坊間抗爭者的要求,認為社會運作的最有效方式,是由精英制定及管理。否則,社會大亂會影響各行各業,之後變得民不聊生。在他眼中,任何事情都有一個銀碼。這場抗爭對兩方面而言,代價也太大。

 

要不是最要好的同事被辭退而引發爭論,婉婷寧願一直沉默。今晚答應了同事的邀請,卻不是什麼高尚的情操,而是賭氣……下星期,他正在國內公幹。

 

三年前,丈夫的公司為了處理一個國內大型項目,替他請了一位國內大學剛畢業的女秘書。那段日子,他可辛苦得很,每晚都要加班至深夜。回家後,跟婉婷談不了兩句便要休息。婉婷既體諒,又替他擔心健康。好不容易,終於完成了那個項目後,由於丈夫表現很好,公司便指派他負責大部份國內項目,中港兩地穿梭變成常態。

 

「你又帶埋個小妹妹一齊上去呀?」
「係呀!佢普通話好嘛。」
「唔好恰啲新人喎!」

 

婉婷從前會如此叮囑丈夫,只因她總是從丈夫口中,聽到他不停抱怨那位小妹妹「咩都唔識」、「又蠢又慢」、「未見過世面」。她以為那位小妹妹必定是呆頭呆腦,連中環上班服也不懂配搭的……直到一次,當婉婷見到丈夫公司的周年晚會相片時,卻完全顛覆了她的想像。

 

一位樣貌標緻兼皮膚嫩白的少女,立即從大合照的眾人中吸引了她注意。那張稚氣未脫的蛋臉略施妝粉後,美豔得惹人憐愛。可是,一襲純白晚裝成了強烈對比。斜開衩的下身設計,讓她展現了一雙修長的小鳥腿外,中開透視的上身設計,說明丈夫口中的「小妹妹」半點也不「小」。

 

那位小妹妹秘書固然被安排坐在丈夫身邊。席間,二人碰杯的一刻被不懂事的攝影師拍下。當婉婷無意看到時,她的心馬上被刺痛了。雖然相片是無聲的,但她卻從兩人微笑互望的表情中,看出一種無言的關係—曖昧。

 

「妳又唔好太多心。請個秘書返嚟都要見人,同一個價錢,相同嘅服務,妳會揀個靚嘅,定醜嘅呢?」同事曾如此安慰婉婷。但當婉婷讓同事看過相片後,同事立即臉色一沉說:「不如佢返大陸公幹果時,妳預先放定condom喺佢公事包啦!」
「咁大方?我做唔出囉!」
「妳呢一刻大方啲,總好過有日佢同妳講離婚嘅理由係條女有咗。」

 

起初,婉婷是拒絕的,覺得這種行為太傻。但當獨自在家胡思亂想了好幾次後,她便試試這個方法。雖然那盒安全套總是完封不動,但她卻不知道是因為丈夫的忠誠,還是狡猾。這個試探的方式明顯無法排遣她心中的疑慮。

 

有一次,丈夫如常公幹回家。她索性直接趁他洗澡時,偷看那個現代番朵拉盒子。

 

結果,婉婷發現丈夫與那個秘書什麼也沒有……乾淨俐落得連訊息及通話紀錄也沒有。

 

那一晚,她向丈夫報了一個帶苦的微笑。

 

**********

 

「喂!妳喺邊呀?」

 

八月最後一日,婉婷跟同事約了下午四時在銅鑼灣會合。可是,當日於不同的港鐵出口,也有人流特別安排。婉婷不得已地跟原本的會合點愈行愈遠,雖然她們不時互報位置,但總是身不由己地隨着人潮方向而走,彷如海中的水點。

 

兩人幾經波折,差不多花了兩個小時才終於在萬千人海中,找到對方身影。

 

「太多人啦!」
「咁咪好囉!咁多人一齊,警察都唔會亂嚟啦!」

 

一直沐浴於和平溫暖的香港人,往往連逃避危險的生物本能也變得遲鈍。當兩人以為安全的時候,她們卻懵然不知在只有短短幾個港鐵站的距離外,衝突已經發生了。而且,還一直悄悄地蔓延到銅鑼灣一帶。

 

通常被圈養的人都有一種害己累人的頑疾,叫做「無知」。

 

這兩個一時之氣跑出來的女人,還以為可以在附近的餐廳「食個 late eat」,稍作休息後才決定去留。結果,她們錯失了最佳的離開時間。當她們從餐廳的電視見到危險迫近時,才驚覺要盡快離開。

 

可是,她們甫一走到街上,便看到遠處有一小隊全副武裝的警察從橫街衝出來,粗暴地以警棍按下幾個穿「特定裝束」的途人後,便嚷著要檢查背囊。她倆互望了對方的全黑色裝束一眼,心領神會地深知不妙。

 

「呢邊好多警察喎!俾人拉咗就麻煩啦!」
「點算呀?連地鐵都冇埋。」
「不如行返出大街,再問下人點走啦!」

 

於是,兩人決定往維園方向走,以為大可沿着維園去到天后後,再作打算。誰知,當她們到達維園入口時,後方突然傳來一陣異常緊張的叫駡聲。

 

兩個全黑裝備的男人,被一群示威者團團包圍。幾個示威者正在搶奪其中一名黑裝備男人手上的電話。其中一個黑裝備男人本來已被三個示威者壓倒在地,看似已被死死地釘在地上,但他竟能在三幾秒間就擺脫了其中兩人,還背起一個壓着他的示威者轉身跑開。而他的同黨竟從背囊取出在新聞片段所見的胡椒球槍後,發出一輪彷似 BB 彈的聲音,掃射追向他們的示威者。

 

混亂的眾人撲向婉婷的方向,她本能地避開,卻被一聲令人恐懼的巨響嚇得只懂呆立當場。之後,是一陣驚呼狂叫。

 

「開槍呀!真槍呀!」
「會死人㗎!走呀!」

 

原本在身旁的同事已經躲得不知所蹤,唯有婉婷仍六神無主。那一刻,她竟然不是考慮自身安全,而是想若被逮捕的話,丈夫會責怪她隱瞞嗎?公司會處罰她嗎?家人及朋友會怎樣想呢?

 

在她腦海中仍幻想無數最壞可能性時,一位走過的蒙面男人拉著她的手腕跑起來。

 

「周婉婷!仲發呆!走啦!」

 

(待續)

*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繼續睇:兩個天堂(三)

從頭睇:兩個天堂(一)

柏原太賀其他作品:

愛上不存在的妳(全十六集)

靈玲(全八集)

野.火(全十集)

前度暫存迷你倉(全兩集)

如果Double May有特異功能(全十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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