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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重地墜進萬丈深淵,手腳沒有著力點,在驚慌失措後連意識也失去了。在我醒來時,一張開眼,光明竟仍被一大片黑影阻隔。不!那是嘉儀的一張臉。

 

「你醒啦?」嘉儀緊張地問。
「未。」我答:「因為你哄得太埋,所以我用心靈感應同你講嘢啫。」
「真係㗎?」
「我而家喺邊呀?」我懶得回應嘉儀的明知故問。
「醫院呀!你頭先突然暈咗,醫生話你可能有少少心律不正喎。」
「Mark呢?」
「佢送咗你上白車之後就走咗啦!」嘉儀扮作不忿地說:「又話唔想識男人!未出院就掛住新仔。頭先暈咗,幫你檢查仲濕晒出嚟,幾肉酸呀!」
「邊有呀?」我緊張地解釋:「我頭先真係無晒意識,肯定係身體機能出問題,所以先……」
「出咗一身汗啫,你諗咩呀?」

嘉儀見我中計,心滿意足地瞄著我,有時她會有一點像小姐般古惑。於是,我也像教訓小姐一樣,鬧著玩地拍了她的頭一下。之後,我就回想跟Mark 握手時的情況。

 

當冰冷的觸感提醒我不要隨便接觸陌生人時,我已經不由自主地窺視Mark的內心,可是那裡卻是一片空洞。我從沒接觸過沒有思考的人……不!除了母親的遺體外。

 

本來意想不到的漆黑內心就已經夠詭異了,更要命的是我思想及意識,竟然瞬間向Mark一瀉而出。那不是被吞噬的感覺,而是湧出一堆對事、人、過去、將來、情感……種種的想法後,主動地如急湧的潮水般傾瀉出身體,再流向Mark這個深不見底的容器。

 

 

要不是有如此從未嘗過的激動,我才不會輕易地中計。

 

「點呀?係唔係想見人呀?」
「唔想。唔好畀我再見到佢。」

 

我說得斬釘截鐵。不知道是自我防衛,還是其他原因,總覺得要是再見到Mark的話,一顆被引誘的好奇心會令自己不能自拔。可是,在往後的數個晚上,每當我獨自躺在床上時,我還是不禁地想:「點解佢個心係空嘅呢?」

 

有好幾次,我嘗試跟小姐談這個問題。可是,在幾經辛苦才抱住了高傲的她後,她卻沒看我一眼,只是敷衍地「喵」了兩聲,不到三秒就從我懷中跑走。

 

小姐,你不會因為我在想著其他人的事而呷醋吧!
我是有想過,但不是那種想呀!你不要走開吧!
冤枉呀,大人!

 

在嘉儀的世界中,是沒有私隱這個概念。她不是愛談論別人,而是喜歡把任何生活細節也放到社交平台,Facebook及IG的相片幾乎實時在報導她的行蹤。要是有人謀殺了她的話,破案必要的行兇時間及地點,大概會很容易被推算出來。

好一段日子後,我發現在嘉儀的相片中,不少也有Mark的身影。

 

「喂,點解成日都見到你啲相有佢嘅?」
「咁我哋成班同事一齊食飯嘛。同埋,我次次食飯問佢哋有咩人有興趣去邊,佢次次都話無所謂嘅。」嘉儀想了一想後,續說:「哦!有人而家呷醋。」
「邊有!我只係奇怪點解一個大男人可以咁得閒啫。」

 

從嘉儀的口中得知,Mark是充滿矛盾的人。他每天準時8:45出現在公司,從沒有倦容。7:00前就會下班,但每次大夥兒晚飯或假日活動,也逢邀必到。按此推論,他大概沒有什麼社交圈子,最少欠缺夜生活。可是,以如此性格,加上一張成熟得來帶點憂鬱的俊臉,卻又難以令人相信。

 

還有一點,就是從沒有同事見他笑過。

 

唯一可能就是他拒絕跟人深交,令不少朋友慢慢自動疏離,這倒跟我有點相似。難道他跟我一樣擁有特別能力?那可能是更強的能力,才令我的思想傾瀉出來。

 

「咁上次呢?你點開口約佢呀?」我問嘉儀。
「我話介紹個朋友佢識,佢諗都唔諗就話好咧。」
「係『好』,定『無所謂』呀?」
「都係一樣啫。」聽到嘉儀的答案,我竟然有一絲失落。
「你下次幾時再約佢呀?」
「聽晚。Happy Friday!」
「酒吧?又成班人呀?」
「放心啦!今次我坐實喺你側邊,咪唔怕其他人掂到你大脾囉。」
「我會著長褲。」

 

我只去過幾次酒吧,每次也是被朋友強拉著去的。不過,我只是怕嘈吵,反而不太害怕聽到酒吧內眾人的內心。因為我聽到的跟「碰」到的,其實沒有多大分別:「飲!」、「我仲得,未醉!」、「而家幾點呀?」、「聽朝起唔起到身呢?」

 

相比在港鐵車廂內,偶然「碰」到一些假正經的男人才最可怕。他們總會裝出一張百無聊賴的臉,內心以平衡所謂生活及工作壓力作藉口,掃視異性的領口或短裙附近位置,肆意作出卑劣及荒誕的性幻想。在我眼中,他們才是真正的潛罪犯。

 

虛偽的君子往往比率性的莽夫更不堪入目,個人如是,社會也如是。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當我再次見到Mark時,尷尬得讓我臉紅耳熱起來。畢竟在他眼中,我是甫一相識就倒下了的女人。幸好,他表現完全忘了那次見面一樣,沒有提起,也沒有問侯。

 

可是,我卻不爭氣地問了奇怪的問題。

 

「Mark,你信唔信超能力?」
「點解咁問?」
「你有無聽過某啲人只要一掂到其他人,就可以聽到人哋內心諗咩?」
「無。」Mark突然反問:「你聽到我諗咩嗎?」
「聽唔到。」我如實回答。「不過,如果有人有咁嘅能力,你唔怕畀人知道你諗咩?」
「無所謂。」
「咁睇得開?」

 

突然,Mark替我拿起酒杯,舉在我臉前,而他的指頭突兀地成為我的焦點。

 

「要唔要試試?」Mark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是分明要挑戰我嗎?
要明知故犯嗎?

 

好奇!好奇讓我再欲挑戰危險的觸碰,即使有暈倒的可能,但那一試難忘的刺激,還有不顧後果的任性魅力,正在我耳邊吐氣,跟我竊竊私語,呼喚我到未知的世界。

 

碰,還是不碰呢?(待續)

 

如果Double May有特異功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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